【嬴光】雪泥鸿爪
#海会枯石会烂，嬴光永远不会散
#ooc预警
我今天输棋了，褚嬴。
时光靠在马路边一棵树上，手里攥着个酒瓶子，身体有些摇晃。
“时光九段，这场比赛您已经连赢三场了，怎么今天会失利呢？您能给个说法么？”
“三天后还有最后一场，您有信心把比分扳回来么？”
“今天比赛时您出了两步恶手，现场解说认为就是那两步导致您最后被对手反压，时光九段您对此有回应？”
面对记者的长枪短炮，时光皱着眉摘下银丝边框眼镜，捏了捏睛明穴，显然一副不愿被过多打扰的模样，“没有人规定九段就不可以输棋吧？”
记者们面露尴尬，仍有大胆的继续提问，“但是您最近的战绩可是连战连胜，业界都十分看好您，您今天惜败令人吃惊，所以想请问您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没有。”
时光用绢布擦好眼镜重新戴回，镜片反射着记者们手中镜头的闪光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整个人风度翩翩，又冰冷疏离。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对方是个很可敬的对手。请期待我的下一场，谢谢。”
说完，时光站起身向媒体们鞠了一躬，转身走向后台。
“厚哥，对不起，我……”
在许厚面前，时光一直都能放心地袒露些本该只属于孩子的脆弱。
“没事。”
许厚拍拍他的肩，“每个棋手都会有低谷期，调整调整就好了。何况你这还不算低谷呢，前几天的你不都赢了么？没事，这两天好好休息，最后一场再赢回来就是了。”
“谢谢厚哥。”
时光点点头，“今晚我想一个人逛逛，晚上就不来吃饭了。”
许厚递给他一份地图，“行。这次比赛的城市我以前都没来过呢，今天还专门在酒店前台要了份地图，你要是想去哪里玩玩可以参考。虽然现在的手机都有导航app，有些东西还是老旧点的好，放心踏实。”
时光深以为然，笑着点头，“哥，咱俩想法一致。”
时光没有去景点游玩，只是找了个网吧一头栽进去，下意识地点开围达网，信手点击几个账号围观别人对战，时不时在评论区灌几下水，发表几句没有人知道是属于专业人士的点评。
有些饿了，时光走出网吧，随便找个路边脏摊解决了晚饭。
邻桌大哥正仰脖咕嘟咕嘟喝啤酒，大花臂放在桌上，随着吞咽的节奏一抖一抖。时光觉得很有意思，招呼老板娘按着那大哥点的给他也来一份。
大哥挑了挑眉，“小伙子也好这口？”
老板娘动作麻利地帮他打开几个瓶盖，欻欻的，声音听得人莫名很爽。
时光笑了，“平时要工作不怎么喝，今天突然想喝点儿。”
大哥也笑了，拿着手中的酒瓶过来和时光的碰了一下，“理解。谁还没个想喝酒的时候，想喝酒不需要理由。”
“是，想喝酒不需要理由。”
时光大笑着和已经醉得不轻但显然热情高涨的大哥又碰了一下杯，学着他的样子也仰脖而饮，酣畅淋漓。
没有人规定九段就不可以输棋，没有人规定九段就不可以喝酒，没有人规定九段就不可以突然心情不好。
大哥拍拍他的肩，打了个酒嗝，“慢点喝慢点喝，哎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不知道喝到了几点，只看见路边烧烤摊的人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买水果的阿姨早已撑不住带着孩子收摊了，地上留下一些没收拾干净的削下的果皮。
大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到时光这一桌和他碰了一下杯，仰头把最后一口酒喝完，“小兄弟你也别喝太晚了，我……我要先走了，嗝……我老婆喊我回家呢……咱有缘再见啊。”
“好，大哥再见。”
时光也喝了不少，看向大哥的视线都跟加了毛玻璃似的有些糊。
他礼貌地跟大哥挥手，目送那穿着大黑背心的壮实身影离开，假装不知道刚刚这几个小时里大哥放在桌上的手机根本没响过。
过了半小时，时光也起身结了账，正准备调动一团浆糊的脑子思考回酒店的路是哪一条，忽然从胃里反出一股呕意。他捂着嘴跌跌撞撞地找地方吐，老板娘见状连忙给他寻了垃圾桶，他就抱着垃圾桶一阵疯狂输出。
老板娘拍着他的脊背希望这样能好受点，一边劝道，“一个人喝酒就别喝那么多了嘛，又没人在身边照顾，难受成这样怎么搞哦……”
时光把吃的东西吐了大半，终于觉得清爽了些。
他喘息了半晌，接过老板娘递来的清水漱口，又喝下几口，神智也清醒了些，“谢谢阿姨，不过我记得我和那大哥后来一人又多叫一扎啤酒的时候，您不是笑得很开心嘛……”
“小伙子还挺贫，”老板娘也笑了，又递给他纸巾擦嘴，“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再晚也没客人，我准备收摊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时光道谢接过，拿着最后那小半瓶酒跌跌撞撞地离开。
不论白天多么不同的街道，在深夜里总是会有几分相似。
时光歪靠着路边的一棵树，路灯昏黄的灯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脸恰好藏进了夜色中。
“我今天输棋了，褚嬴。”
时光又说了一遍，声音很轻，还没飘出多远就被夜风吹散。
“我不是不认真，他也挺强的……我这可不是给自己找借口，下棋这事儿吧，怎么说其实都还要靠点运气……”
时光嘟囔到一半又笑了，“好吧，我承认这句话听起来就是在找借口。”
虽然吐过一回，时光感觉脑子还是不太清醒，这会儿酒劲又开始反上来，即使原地杵着也有些晕乎。
他将身子重心更放在树上一些，举起手来随意地摆着，看着路灯的光在地上投下不同形状的影子，“没什么，我过几天就赢回来，按胜率来看我们队还是能拿第一。”
几条街以外遥遥传来几声犬吠，经过夜色的加工显得格外刺耳，时光那只正和树叶的影子玩耍的手影小狗也受到了惊吓，轻轻抖了抖。
“别担心，我一直都在状态呢。”
时光习惯性地抬起头找月亮，忽然发现头顶被掩映的树枝遮蔽住了。
喝醉的人身子沉，好不容易寻到了个靠背支撑时光也懒得动弹，便不移动身体地向外探出头去。可他到底低估了酒精对身体的麻痹程度，才刚一偏离重心，头重脚轻的他就直接在马路牙子上摔了个大马趴。
“哈哈哈……”
他第一反应居然是笑，“幸好是半夜，这要是大白天，我就得赶紧换个星球生活咯……”
时光也不急着起身，现在正是夏天，夜里的大马路也不凉，左右四下无人，他只觉得被微风一吹趴着还挺舒服的。
“滴滴”
兜里的手机震了几下，时光掏出一看，是洪河和沈一朗的微信信息。
“时长老，新闻我看了，别往心里去，那几个记者都是毛头小子，这提的什么烂问题……我们都相信你过几天肯定能给赢回来，咱哥儿几个准备好了都，等你一回来就摆庆功宴！”
“对，时光，你别在意那些记者的问题，放松心态好好比赛，我们等你凯旋！……哎洪河你下次别说那么多，给我留点话，我台词全都被你抢了……”
时光听着他俩在群里的语音消息，翻过身来仰面躺着，对着月亮傻笑，“听见没，都快三十了，对于给我发慰问电这事儿这俩人还是这么爱掐……”
他本想给二人回复一条语音过去，刚按下录音按钮就松手了——口齿不清地说“我没事”，这谁能信？
于是他迷瞪着眼，一个个字母找过去，几分钟后一条内容为“我没事，谢谢兄弟，等我回去吃好的。”的信息发了出去。
时光呼出一口查酒驾时肯定会被当场带回局子的浊气，觉得后脑勺在地上硌得疼，又翻了个身改为趴着，却不小心碰到了相机app。也许是之前退出时保持着前置拍摄，手机掉在地上的同时，时光看见了屏幕里自己的一张大脸。
与那张脸一同入镜的，还有高悬于天的月亮。
猝不及防的同框让时光呆愣了片刻。
他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中间的圆形按钮，一瞬间眼前的相册里便弹出了一个醉汉和他的月亮。
“褚嬴，你说……我怎么就没想过和你自拍呢，现在还有东西能看看……”
时光揉了揉脸，试图让醉得麻木的脸能做出更多灵活表情。
他一边疯狂按着快门，一边自言自语，“哦，对了，那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
“……那时候，除了我的眼睛，也没有东西能记录下你的样子。”
喝了酒的人容易感到眼皮沉重，时光拍着拍着就开始昏昏欲睡，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睁着。
突然，取景框里的月亮被一个人脸取代，在时光惊呆的同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没事吧？”
时光打了个激灵，醉眼朝后望去，一个满脸担忧的陌生男人正盯着他。
“这位先生，您没事吧？”
哦，不是他。
时光自嘲地笑笑，我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会是他。
“不好意思……喝多了，走不动道儿，在这歇会儿。”
时光挠挠头，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朝那男人歉意地笑笑，“这么晚了，您还不回家呢？”
“嗨，我和媳妇儿吵架，被她扫地出门了。”
男人在路边坐下，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一边，“这不，想着出来给她买点求和礼物，又不想今晚就回去跪搓衣板，就干脆在外边溜达溜达。”
时光点点头，隔了点距离在他身边坐下，继续把脑袋枕在树干上，“还是早点儿回去吧，有人等你还是很幸福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要珍惜啊。”
“一会儿就回。”
男人看了看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又好奇地看了眼时光，“您也是和媳妇儿吵架了才出来的？”
“不是，我没结婚。”
时光笑着摇摇头，“心情不好而已。”
男人看看时光手边的酒瓶子，颇为理解地点点头，又道，“不好意思啊，我是听您劝我的时候说话挺像过来人的，还以为您很有这方面的经验……”
“要说经验么……也不算没有。”
时光眯着眼想了半晌，“我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他……我感觉自己的半条命都被他带走了。”
或许是觉得闷得太久实在难受，和这样一个友善的陌生人在无人的深夜聊聊也未尝不可，反正明天之后他们依旧是陌路人。
男人皱着眉认真倾听，看时光云淡风轻的面上始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哀伤，就知道那个人的离去定然给他造成了不可想象的伤害。
是他抛弃了他么？
他点点头，问道，“如果那个夺走了你半条命的人又回来了，你还会重蹈覆辙么？”
时光怔了一下，他好像从来没有被问过这个问题。
他揉了揉跳疼的太阳穴，叹了口气，“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
男人没有再问，只轻轻点了点头。
时光闭着眼，微凉的夜风吹乱他额前黑发，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和褚嬴一起走过的街巷，他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跳着，褚嬴在轻摇折扇笑着听。
还是长大了好啊，时光默默想着。
曾经他们试图用荒唐、冲动和幼稚来定义我十七岁时的爱情，用物质能力来标榜我，用年龄数字来质疑我的爱意，尽管他们连对象是谁都不知道。
现在我二十七了，不会也不再需要多作解释，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灵魂能懂这份孤寂。
月已西沉，二人无语静坐，时光渐渐地睡着了。
翌日清晨，街上洒水车的声音远远传来，惊醒了一夜无梦的时光。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发现身上盖着一条米色的披肩，地上还用酒瓶压着一张纸条。
“我先走了，看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这条披肩是我打算送给媳妇儿的赔罪礼物，但我觉得你可能更需要它。不用客气，相逢就是有缘。而且，我也不需要这条披肩了，你说得对，没有什么礼物比我真心的爱更好。我已经向她主动认错了，她说给我准备了粥，都热过好几遍了。希望有朝一日你的那个人能回来。”
时光握着纸条看了好几遍，轻轻笑了，伸出手指弹了弹那张纸，算是致意。
他把纸条叠好，和那条披肩一起放进身边男人留下的购物袋里，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呼吸着清晨干燥清冽的空气。
“老板，来笼包子，一碗豆浆，一根大油条。”
时光随便走进路边一家刚开始营业的早餐店，笑着点了菜单上的招牌套餐。
刚刚过去的只是一个极其平凡普通的夜晚，阳光升起的一刻，时光还是那个时光九段。
有些脆弱，只能留给夜晚，还是十分偶尔的夜晚。
没有人会记得这一夜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关心。
除了那棵支撑了时光摇摇欲坠的身体五个多小时的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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