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光】人生何处不相逢
#如果褚嬴从未离开,只是时光再也看不见他
#ooc预警
“小光,小光醒醒!又做噩梦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妈妈叫醒了正发出不安梦呓的时光,他挣扎着醒来,一摸额头满手汗。
少年皱着眉长出一口气,惺忪睡眼还不能很好聚焦视线。
他无意识地扫过桌面,余光突然瞥见一样见过了无数次却始终不曾触碰到的物件。
是扇子,褚嬴在他面前轻摇了七百多个日夜的扇子。
时光腾地站起,也不顾猛然起身脚步踉跄,将那扇子紧紧攥在手中,扇柄在白皙的手掌上留下浅浅压痕。
从梦中哭醒的少年内心思绪繁杂,心神激荡不已,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悄闪过一道黯淡的白光。
或者说,他其实也不可能看到这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光。
“……小光?”
“小光!”
“小光,我回来了,我没有走!”
“小光,你快看看我呀,我是褚嬴,褚嬴回来了!”
少年抱着那扇子,呆呆地望着窗外高悬的月亮。
过了一会儿,转身躺回床上,依旧紧紧搂着扇子,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床尾一眼。
小光竟是……看不见我了么?
褚嬴愣在原地。
*
出乎褚嬴的意料,格泽曜日并未将他送回南梁,而是又返回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虚空之中。
刚刚经历残忍生离的他再也忍不住,在黑暗中崩溃地怒吼,尽情释放着痛苦与不甘。
直到喊得嗓子哑了,纵横交错的泪痕干在面颊,眼前的漆黑还是漆黑。
他不禁自嘲地笑笑,是啊,他怎么忘了,他的光都不在了,又如何还能打破黑暗。
他不知道在沉寂中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天,也是几个月,也许又是一千年。
但当睁开眼忽然发现已身处一片竹林中时,他那颗几乎淹死在绝望中的心又开始疯狂地跳动。
“褚嬴?你怎么在这啊!”
是时光的声音,他穿着灰色的睡衣,踩着拖鞋向自己奔来。
“小光!”
日思夜想的名字就要脱口而出,褚嬴猛然发现自己竟张不开口。
为什么?为什么既然让我见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得?
褚嬴在心中愤怒地质问着,却发现连质问的对象都不知道该找谁。
他默默看着时光强颜欢笑地和他打招呼,听着他用故作坚强的语气絮絮叨叨这半年发生的事,无数次尝试张口喊出那个刻在心上的两个字,却在无形的束缚下只能静默。
他起身了,或者说,他被什么力量操控着起身了。
“褚嬴,别走了行么?”
时光骤然卸去了脆弱的伪装,带着哭腔的声音如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褚嬴心上。
不行,即使要走,也要留下点什么给他。
褚嬴咬着牙与那股操控他身体的力量对抗着,逼自己转过身子正对时光。
身无长物,唯有此扇,望君珍重。
褚嬴双手捧着那把跟了他千年的折扇,用南梁的礼仪递给了时光。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刻有多想哭,他怕这一送从此就再也不能见。
可他不能哭,那股力量过分到连他落泪的权利都要夺走。
最终,只有那一拜时片刻的僵硬无声地传递着他漫无边际的绝望与不舍。
时光接过了那把扇子。
传承完成的一刻,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缓缓转向,头也不回地往竹林中走去。
不行……
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小光!
不!……
就像一条被扔在岸上濒临窒息的鱼,褚嬴疯狂地挣扎着,试图从那神秘力量手中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突然,就那么一瞬间,他感到四周的束缚消失了,再下一刻,他的眼前就是熟悉的布景,熟悉的摆设,熟悉的人。
褚嬴欣喜若狂,简直想跪地磕几个响头——这是苍天见怜,又送他回来了么!
可他很快发现,与其说是命运眷顾,倒不如说是命运捉弄。
这世界上唯一能看见他的人,不在了。
他大声喊着叫着,手舞足蹈地跳着,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试着钻进时光的心里呼唤,却发现那儿荒凉得如原始沙漠,他的声音全都被吞没进虚空。
小光……
褚嬴默默看着怀抱扇子重新入睡的时光,稚嫩的面上还残留淡淡的泪痕。
“如果说,这就是能一直陪着小光成长的代价……”
他伸出手来,明知摸不到,还是隔空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应该是很柔软的吧,他想。
“褚嬴愿意。”
*
“褚嬴,我要和俞亮一起去韩国下北斗杯了,你听见了么?”
在那个他们初遇的阁楼上,少年趴在窗台轻轻说着。
“我听见了,小光。”
知道他听不到,褚嬴还是温柔地回答。
“如果你听得见,就像现在这样给我吹阵风吧。”
褚嬴飘在窗外,对着那两盆植物努力地吹着气。
他没有了扇子,只能一边鼓着腮帮子拼命吹,吹得脸都红了,一边用手围在叶片旁边扇着,样子有些滑稽。
风还是停了,停得猝不及防,褚嬴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时光陡然泛红的眼圈。
对不起小光,我没办法给你吹阵风,可我真的听见了。
“眼睛怎么了?”
“没事,风吹的。”
“净瞎说,哪儿有风。”
“……是没风。”
小光,有风的,只是你不知道。
*
“紧张么?”
“有点儿。”
“现在呢?”
“好多了。”
褚嬴笑着看两个青涩少年互相鼓劲。
当赛场内主持人念出了来自中国的选手名字,时光高高举起手中扇子,昂首挺胸地向属于他的战场走去。
“褚嬴,你要是还在我身边就好了。”
时光的心声突然在耳畔响起。
这孩子,都上场前最后一刻了,也不知道多想想一会儿如何开局。
褚嬴看着那个他亲手教出来的少年走到棋桌前,入座,行礼,猜先,落子。
“小光,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呀,我真的好期待看到你的进步。”
他欣慰地看见时光能和曾经水火不相容的,亦敌亦友的俞亮配合得如此默契,却也免不得心里有些发酸。正暗自落寞时,忽然从时光的棋中看出了端倪。
小目开局,双飞燕,大飞守角,高挂,反夹……
褚嬴清楚地记得他教时光这些招式时他认真学习的样子。
每次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心总会忍不住跳漏一拍,他只能轻摇纸扇假装观棋,其实脑中疯狂回想着刚刚的下一句想说什么。
当年那个喊着“你总是欺负我”的少年如今已能代表国家出战,将这些他二人推演过无数遍的棋路展示给国人,展示给世界。
褚嬴总觉得时光下棋的神情有些复杂,好像不仅为对手而下,为取胜而下,同时也是……在为他而下。
他在那一步步的棋里,分明看出了思念。
是只有时光和他才懂得的,专属于彼此的思念。
褚嬴捂着嘴悄悄笑了,尽管知道现在即使开怀大笑也再不会影响到时光,他还是习惯性地处处为他着想。
小光,我看明白了,你下得真棒。
还有,我也很想你。
*
北斗杯结束后的冠军采访里,时光总是打开着那把扇子放在身侧,永远不站在取景框正中间。
一开始记者们都以为他是在给还在另一头接受闪光灯洗礼,尚未赶来的俞亮留位置,可当俞亮匆匆赶来时,时光只是默默地往镜头边上站得更偏了一些。
俞亮看他这样也不明所以,但他在十三中围棋联赛夺冠合影现场就知道了,时光的那把扇子很重要,无论何时他都要给它留个位置。
于是他默契地没有问,而是悄悄侧身,也稍往旁边挪了几厘米。
次日,方圆市的各大报纸都刊印了北斗杯中国双子星夺冠的好消息,那张双人合影上,两人都笑得很开心,只是中间被空出了一个位置。
读者们都以为这是给选上了但最终未能去成北斗杯的另一位洪姓选手留的,纷纷感慨几个少年兄弟感情真好。
只有俞亮知道,这是时光不能说的秘密,他问不出来,也不想再问。
时光永远用扇子为他的褚嬴留着位置,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个位置其实真的有人。
*
“爷爷,妈,我吃饱了,有点困,进屋去睡会儿。”
回国后,妈妈和爷爷为时光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庆祝,他吃得很香,添了好几碗饭,可把妈妈高兴坏了,“怎么样,还是妈妈做的饭好吃吧。”
时光独自进了房间,那是他和褚嬴梦想开始的地方,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小屋。
“小光你嘴角没擦干净哦,哈哈哈……都这么大的人了,羞不羞啊?”
褚嬴还是像以前一样,想到什么说什么,不管他答不答。
时光对着房间的棋盘愣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转身从桌上抽了张纸擦着嘴角的油渍,边擦边喃喃道,“幸好他没看见,不然这会儿肯定在笑我。”
“嗯……说对了一半,我是在笑你,可我也看见了哦。”
褚嬴刚想得意地摇摇扇子,忽然发现手里没了东西,他的扇子正在时光手中扇着。
“有扇子就是好,怎么以前我没买一把来和他一起扇,那场面得多拉风……”
时光伸了个懒腰,把扇子轻轻搭在肚皮上,枕着手臂睡着了。
*
“小光小光,我们要去哪里呀?”
“褚嬴,咱们要去北京了,下周比赛在北京举行。”
时光整理出各种衣服和洗漱用品,把它们一股脑儿地塞进行李箱,还腾出只手来专门抚了抚扇子上的红漆,就像在问它高不高兴。
“啊,真的?太好了!我又可以看小光打比赛了!”
褚嬴开心地拍掌,目光又落到床上的折扇。虽然整个床因为收拾行李而堆得一团乱,那柄扇子却被稳稳当当地摆在安全的位置,丝毫没有受到“战乱”殃及。
他对着曾经爱不释手的折扇吐吐舌头,悄悄翻了个白眼,“虽然我是个魂体你是个物,在世人眼中差不了多少,可凭什么小光就对你说话,哼……”
鸣笛声响,绿皮火车在铁轨上况且况且,驶出站台后一路向北,渐渐路过了城市边缘,农村和田野。
时光没有像队友一样一上车就到卧铺上躺着,而是坐在靠窗的小台边,支着脑袋望向窗外,不错眼珠地盯着飞逝的景色。
“时光,你都盯俩小时了,累不累啊?有什么好看的,不就那些田地,山坡和乡村吗?”
队友刚睡醒一觉,瞥了眼那个身影,还在窗边一动不动。
“你不懂,知道这叫什么么?”
时光回过头来,笑着指指窗外。
现在正是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里微微飘着点小雨,田野里一片绿油油的。
队友眯着眼看了半天没看出个门道来,摇摇头又躺下了,“我看啊,这叫少年思春”。
“去你的。”
时光笑着骂了句,看着队友翻了个身,面对墙壁一侧偷笑。
“这叫……”
时光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正好有几枝山间野花飞速闪过,“草长莺飞,杂花生树。”
“草长莺飞,杂花生树。”
有一个声音轻轻响起,短短八个字被两个声线极其默契地一道念出。
*
“褚嬴,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你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得兴奋成什么样子!”
时光喝得有些醉,站在家里楼下,对着天上一轮圆月大大张着手臂,似乎要将月亮抱个满怀。
“我知道,我知道,小光成世界冠军了!小光是九段了!”
褚嬴围着他蹦跳着转圈圈,手掌都拍红了,语气满是欢欣雀跃。
“我这几年认真下升段赛,一级一级升到了时光五段,结果好家伙……嗝……这一下世界冠军就给直升九段了,直接少奋斗好几年啊哈哈哈哈哈……”
时光打了个酒嗝,用手在面前随意扇了扇,继续对着月亮说话,泛着醉色的眸中满是笑意。
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到后来眼角已微微湿润。
“恭喜你小光,”褚嬴来到时光面前,俯下一点身子,盯着青年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的脸庞,“但是,千万不能骄傲哦。”
“你放心,我不会太骄傲的,心里有数着呢。”
时光半眯着眼,带着酒醉的慵懒突然开口。
褚嬴怔了一下,早已平静如水的心突然涌起暗流。
“我可是你褚嬴的高徒,要戒骄戒躁,稳步前进,你放心,道理我都懂。”
时光右手握拳捶捶胸口,又伸手指向天上月亮,仰起头点了点,似乎在和月亮对话。
那股暗流还未翻涌而出便悄然沉下。
“今天还挺凉快的,就是没风,不然更舒服……”
时光嘟囔了一句,揉了揉眼,突然想起了什么,“褚嬴,你要是听见了我给你报喜,就朝我吹阵风呗?”
一只白色的大扑棱蛾子正努力挥舞衣袖。
虽然一切只是徒劳。
对不起小光,我还是没办法给你吹阵风,可我真的听见了。
“你是听见了的对吧?”
时光静静等了一会儿,额前的发一丝不乱。
他缓缓睁开眼,举起扇子,对准了天上柔柔发光的月亮,“我刚刚还在心里说了,你要是听见了,又没办法给我吹阵风,那就不吹,我也能感觉到的。”
褚嬴愣了一会儿,轻轻笑了。
我的小光真的长大了。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呀,你感觉到了么?
*
“哎您知道最近体坛谈论得最多的人是谁么?”
“嗨,这谁能不知道啊?不就是时光九段嘛,继方绪九段后夺得史上最年轻九段之称的那位。”
“要我说,他也真算是个围棋界的奇迹了……哦对,我还是先给各位可能还不太了解时光的听众朋友们梳理一下他的履历吧。这位,小神童出道,本以为他是个现代版的伤仲永,结果人家销声匿迹几年后又杀回来了,一年就成功定上段,后来不知怎么又颓废了一段时间,等再出现在世人面前就是北斗杯冠军了。”
“哎对,之后他跟开了挂一样,一边每年升一段,一边到处打比赛,帮方圆建投队挣得盆满钵满,没过几年就获得了个参加世界比赛的资格。不过啊他也是真没得说,够给国人争气,说拿就拿了个世界冠军回来,直升时光九段!啧啧啧……这人生经历可太传奇太丰富了,真让人羡慕不已啊……”
“您可擦擦口水,先别急着捧。”
“怎么了?”
“哟,您还不知道呢?就上周,这位时光九段才在采访中提到,他这一辈子不打算结婚了!”
“真的假的?他都快四十了吧,我还以为他早就有孩子了呢,合着还是个孤寡单身汉?”
“没想到吧?他之前对体坛瞒得那么好,大家都以为他早有家室了,您看当年和他一起拿北斗杯冠军并称为双子星的俞亮九段,人女儿都上小学了呢。”
“是啊,这怎么回事?难道说……他有那方面的问题?”
“哎过了过了,咱们虽是毒舌节目也不能搞人身攻击不是……不过您说这事儿的确是有意思啊,他这长得也不错,有身份有地位还有钱,怎么就偏偏爱一个人过?咱们听众朋友们有没有什么情感建议可以给到时光九段?欢迎打来热线电话……”
时光无声地笑笑,伸手关掉了车载广播,把座位调得放平一些。
“褚嬴啊,你说这节目也真是的,这么多年换了几拨主播了,怎么这吐槽风格还传承得这么好……绪哥现在退休在家是真的没什么黑料能挖了,这些人就把炮火对准我们几个兄弟,上上周是洪河,上周是俞亮,这周就轮到我了,看起来下周就得是阿朗了……”
这么多年来,时光早已习惯在没人的时候对着空气说说话。
他精神很正常,没有出现不该有的幻觉。
可有些习惯用两年养成了,或许要用一辈子才能戒掉。
“褚嬴,前几个月陪你过了1531岁生日,哈哈哈……你都这么老了啊。”
时光闭着眼躺在座位上,似乎在想象着褚嬴须发皆白的老公公模样,轻轻笑了出声,“我还没见过你老的样子呢,我自己就要老了。”
“明天是我真正的生日,我就要四十岁了呢。”
他睁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把跟了褚嬴上千年,又跟了他几十年的扇子,“明天得带你去个地方。”
“小光一点也不老,不管你长得多大,都是我最爱的小光。”
褚嬴虚虚地从身侧绕过抱住时光,又揉了揉他依旧乌黑的头发。
*
时光从包里拿出本棋谱,小心翼翼地从里面翻出夹着的两张纸。
纸面泛黄,字迹有些许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褚嬴细细一看,鼻尖陡然发酸。
他抿着唇,静静看着时光把那两张纸分别塞在棋盘一侧的两个亚克力座位牌里。
二十三年前,少年与他的神明在幽玄棋室相对而坐,放出豪言说要在四十岁挑战对方棋神的位置。
二十三年后,已经是中年人的时光在当年的位置上落座,对着对面的空位,向空气做了个请的手势。
时光初段,棋神褚嬴。
当年的见证已墨残红褪,却依然在。
“世人都说我是九段,可在你面前,我应该还是个初生牛犊吧?”
时光坐下后,对着对面笑了笑。
“小光还挺有自知之明,不错。”
褚嬴也落座了,开玩笑地回了一句。
“你执黑从来就没输过,既然如此,今天你就……”
“执白吧。”
“执白吧。”
褚嬴望着偷笑的时光,无奈地摇摇头,“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行吧,今天你生日,我让让你。”
黑子小目,白子小目,黑子星位,白子星位,黑子挂角,白子小飞,黑子二间低夹,白子反夹……
时光不断地从两个棋笥中拿出棋子,只听得噼啪声清脆,转眼间棋盘上已落下几十手。
“褚嬴,我觉得这个开局还算可以,要是给你下,也差不多会这么走吧?”
时光停下了动作,细细打量着棋盘。
褚嬴依言认真观察,点点头,“是不错,虽然这一步我可能不会小飞,而是直接扑,那一步我应该不会长,而是让你提子……嗯,不过总体来看,就算按我那么走,下到现在的局势也会和眼前的差不多。小光还真是挺了解我。”
“我猜,下一步你要走这儿。”
时光摸摸下巴,在十二之七应了一步冲断。
“嗯不错,还挺聪明。”
褚嬴赞许地点点头。
“那我就从这儿打入,”时光趁其不备,在那白龙尾巴上咬了一口,“嘿嘿,想不到吧。”
褚嬴挑了挑眉,“这就嘚瑟上了?小光你这可不行啊,我要是下这儿你不就……”
那只透明的手指向的地方,正被放上一粒白子。
“我猜你想下这儿吧?”
时光似乎对自己的判断很有把握,语气里不着痕迹地带了些得意,“你以为下这儿就能逼我回援,从而解你主营之危,可我还偏不,您就擎好吧!”
说着,时光大胆落了一步扑杀,以攻为守,在暴露脆弱后方的同时也向对手张开了可怖的獠牙,让人一时心生疑惧不知该应哪一头。
褚嬴勾起唇角,望向时光的一双桃花眼满是期待,“确是妙手,看似顾头不顾尾,实则以前军为钓饵诱敌上钩去攻后方,待敌赶到则可于此十三之六落下一子,与这一块儿的棋形成合流,来个瓮中捉鳖。好一招虚实相生,小家伙用计很狡猾嘛,若非是你师父,我都险些被你骗去。”
时光眼睛转了几圈,捏着白子的手在棋盘上敲了几下,似乎总拿不定主意。
几分钟后,还是在十五之五落下一子,破了自己刚刚做好的局。
“亲手毁了自己设下的陷阱,这滋味真不好受……”
时光撇了撇嘴,又抬起头来盯着对面的空位,“不过我想,我的心思藏得再好也肯定能被你看破,与其欺负你没法落子而假装不知道这一点,还不如坦诚点,也不辜负咱一辈子默契。”
褚嬴饱含笑意的眼睛温柔地忽闪了几下,算是表示赞同。
在时光下几步停一会儿,又下几步,又停一会儿的絮絮叨叨中,一盘棋即将收官。
褚嬴刚开始还总在时光故意给他留的思考时间里,伸出手去指想落子的位置。
后来他发现其实完全不需要这么麻烦,因为白子总会落在他所想的位置,就好像看穿了他的心。即使有几步出现了偏差,之后又会被一点点修正过来,整个棋路还是和他的谋划保持高度一致。
“褚嬴,就下到这儿吧?”
时光突然停下了手,黑白势力旗鼓相当,正如冲刺阶段并肩奔跑的两个选手,这一刻我比你领先半个肩膀,下一刻你又比我快出半个头。
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能确定鹿死谁手,因为双方都太过了解彼此。
“我照着对你的了解推演了这盘棋,可我总觉得,若是你亲自来下,可以下得更好。”
犹豫片刻,时光还是把手中将落未落的棋子放回棋笥,“如果是你,肯定可以赢我吧。”
“若是当年的我和现在的你,也许就是现在这样局面。可这些年你在进步,我也没有落下哦。”
褚嬴笑了,“虽然不忍心,但小光说的不错,现在的我对上现在的你,应该还是我胜。”
时光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站起身来,对着空位鞠了一躬。
与此同时,褚嬴也站起身,拱手躬身行了一礼。
“就这样吧,褚嬴。”
时光把棋盘收拾好,将座椅推回原位,又走上前,将对面拉开了的座椅往前推推。
“我与你立约,六十岁,等我六十岁再来继续挑战你棋神的位置。再多给我二十年,现在就再让你多当几年。”
顽皮的语气一如当年。
“好,小光说什么就是什么。”
褚嬴宠溺地笑着,点点头。
“啊对了!”
时光突然转过头,直直盯着那空位。
褚嬴猝不及防撞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四目交汇瞬间,仿佛有什么时空的界限被打破了。
“妈妈说今晚跳完广场舞回来会给我们带个大蛋糕,今天可是你陪我过生日哦……”
时光摇扇轻笑,那双眼睛透过空空的座位似乎看见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他拿起包,哼着歌儿转身离去。
褚嬴迈着小碎步跟上,笑着欣赏这首听了几十年都听不腻的曲子。
“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
褚嬴,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见,我总觉得吧,你好像没走……不对,这样说不准确……我的意思是,总觉得你走了,但又一直在我身边。
这俩不矛盾,你明白不?
小光,我听见了,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你说的是对的。
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
END
* 不会下围棋,棋局形势分析部分请千万勿较真~
懂围棋的看官们请手下留情,如有任何疑问都是我错你对(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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