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坛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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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光】暗涌(二)

#清末AU

#一个卧底与行动对象之间的故事



“褚嬴……”

东家闻言一怔,捻着胡须道,“他竟这么快回京了。”

 

“怎么,他的行踪您倒很是了解。”

 

“姓孙的流亡海外仍贼心不死,他亲自选定留于国内的人我们又怎能不上心,”东家冷哼一声,“听闻他和一个姓沈的记者数月来一直在上海活动,近日返京,看来白子虬家便是他们聚头之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姓沈?沈一朗么?”

时光在《申报》上看过几篇言辞激烈、文风犀利的文章,隐约记得那一栏底下的署名便是“沈一朗。”

 

“不错,可谁又知他真名呢,便这么叫罢。”

东家点点头,“你方才说你看见纸上写着‘俟兄过府相商’……凑巧之事不会频发,既有此语,那白子虬等着的必然就是褚嬴。”想清楚这一层后,东家面上乌云渐散,“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未为不可。只是不知你如何接近褚嬴?”

 

“山人自有妙计。”

时光引了句戏文作为回答,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话且说回几个时辰前。

 

听见脚步声的瞬间,时光的身体已抢在思维之先替他作出了反应。所幸白子虬这书房足够大,他窝在西侧一角翻找东西,脚步声正是从他面前的窗外响起,又幸而他未点烛火不至瞩目。时光心中迅速推算来人步速,算定自己能够赶在对方到达正门之前闪身而出,便忙将手中纸张按着抽出时的位置归回,几步跨至门前,背朝外头面朝里,装出一副才刚进门的样子。

 

“也不是这间啊……”

事实证明时光掐算得很准,他故意在摆好姿势的同时嘟囔一句抱怨,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让来人收入耳中。

 

“时先生可是迷了路?”

对方没料到门前有人,怔了片刻后又恢复常色,笑着问道。

 

“你怎……”

时光回头见是那日雨中之人先是一惊,听他脱口便知自己姓甚又是一愣,然聪慧如他,眼珠子一转便想起那卖酱牛肉的邻居所言之人。时光心下有了底,说起话来也气壮了些,将自己方才为贼的心虚行径瞬间抛诸脑后,“既巧遇先生,不知先生能否还了欠在下的几个听书钱?”

 

话虽带刺,可语气实际开着玩笑,又是从这样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口中说出,对方没想到会遭这一顿抢白,却只是愣了片刻,不恼反笑了出声,“那日实在走得急,对不住先生的精彩评说,唯有叫几声好以示尊敬。”

 

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见时光不愿提及那日雨中初见,他便也不说,只用一个对话来回便教彼此都明白对方已知了自己。

 

“先生可是迷路了?”

见时光不语,对方又将话题扯回了最初。

 

“我与一友进来的,他上台唱戏去了。我觉干等无聊,不如在园子里透透风,不想失了路径。见这边屋子与先前所在之处有些相似便想上来看看,不料还是走错了,冒昧唐突,实在惭愧。”

说书人的嘴骗人的鬼,时光不必细想,自洽逻辑的话是张口便来。

 

“是这样。”

对方也不疑有他,只多朝着屋内望了几眼,时光暗想幸好那屋子足够乱,而自己临走时还记得件件物品归位。

 

“先生既知我名姓,是否也应等价交换?”

时光怕他再揪着自己为何在此这个话题不放,忙起了新问转移焦点。

 

“褚嬴。”

回答倒是爽快。

 

“褚嬴……”

时光默念一遍,再抬眼时眸色微暗,他自是知道这个名字于当今局势的意义的。

 

“敢问褚先生是……?”

时光知道总得问上几句才能显得符合常理,“在下方才在前厅客人中没有瞧见您。”言下之意便是,他既不是仆役或艺人,为何能不守宴会规矩只身在后院随意走动。

 

“我与小白龙是旧交,那些充满外交辞令的宴饮不去也无妨。”

褚嬴好像并不刻意隐瞒他与白子虬的关系,“哦,小白龙便是白子虬。”

 

时光听他称呼亲昵,挑了挑眉,“先生与白先生看起来关系甚好啊。”

 

“旧时相识,又有半师之分,承他抬爱,还可比旁人亲近些。”

褚嬴轻摇折扇笑着回答。

 

时光眼尖,瞥见那扇子上头的题字乃南梁武帝所著《围棋赋》,当下心念一动,“家父在世之时也崇尚棋道,只是他老人家走得早,还不曾教我些什么……”语气不乏惋惜。

 

“哦?先生也识下围棋?”

褚嬴眼睛一亮。

 

“识是不识的,只是总觉得有趣,这又是家父所喜……”

时光此言并非全是胡诌,只不过,嗜好围棋的不是他爹,而是他爷爷。到底是与亲人相关,说着说着时光也有些难过,语气不觉更低落了些,不用刻意伪装也足够逼真。

 

“恕在下唐突,”褚嬴收了扇子握于手中,犹豫片刻才道,“若先生不弃……可愿让我为先生指点一二?”

 

“怎么,先生要我做白子虬大棋圣的师弟?”

时光勾了勾唇角,鱼儿果然上钩了,“切莫高看我,我怕是没有这个天赋哟。”

 

“在下相信自己的直觉,”褚嬴也笑了,月色正巧落他面上,将笑意晕染得更加柔和,“玄德公见孔明一面便认定此生鱼水,我见先生已三面,如何不能下出判断?”

 

“先生看似谦和,不想是个拿大的人,平日都这般爱自比古英雄么?”时光被他逗乐了,开玩笑地侃了一句,“但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这是否……”

 

“褚某没什么别的爱好,只一样围棋割舍不下,并愿为它的传承发扬付出毕生努力。这世道是乱,但国粹不能丢,若先生愿意学,我必能让先生喜欢上它。”

褚嬴神色十分认真。

 

时光想了想,耸耸肩,“也罢,先生这样盛情,再推脱便成我的不是了。那么,是在这府上教么?”

 

“寒舍在城西,从这儿往西十里便是。”

见他答应,褚嬴高兴地又将扇子拿了出来扇风。

 

“那,这几日我下了台后,晚上抽空前去打扰。”

时光深知不能表现得过于着急,否则容易惹人生疑。

 

“既如此,钱也等先生来了再还。”

褚嬴朗笑出声,声音未传出多远就被夜风柔柔吹散。

 

 

 

时光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褚嬴一直站在原地未曾离开,一个人影从屋侧草丛中缓步行出。

 

“先生为何与他说那么多?”

来人不过二十四五年纪,素色长衫玉立,一根辫子梳理整齐地垂于脑后。他生得白皙,在月光之下竟显得些许苍白,紧抿薄唇勾勒而出的坚毅线条却在暗示着,他注定不只是个柔弱文人。

 

“惜才啊。”

褚嬴笑着回答。

 

“……褚嬴,大事不可儿戏。”

对方语气重了些,叫人名字时表情有些僵硬,显然不常直呼其名。

 

“我明白。”

见他如此,褚嬴少不得收起笑意也变为严肃,手里的扇子也不摇了,“我只是觉得,我们或许,可以争取一下他。”

 

“昨夜我去城南买酱牛肉,正巧听见他在台上讲岳将军,那一阙满江红评得确是不错,”褚嬴顿了顿,又道,“我能听得出,这个人,有适合做我们这个事业所需的热血。”

 

“要反清,要GE MING,只一腔热血又怎么足够。”

那人叹了口气。

 

“但这也是必需的,”褚嬴强调了一遍,“我听说他独自在京飘零长大,能混到今天这样,无论头脑见识应都是不差的。至于信仰问题……”他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扇柄,“只要他还肯进步,孙先生的思想他定能接受并支持,不久之后就与我们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了。” 

 

“可是……”

 

“好了,小白龙,”褚嬴制止住对方的话头,又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如今时局动荡,孙先生又未归国,GE MING当前正是用人之时,若举大事便只能成不能败。他久居京城,许多人和事比我们了解,他又有个说书台子这样个得天独厚的宣传条件,如与他结交,有他相助,民主思想或可传播得更深更广些。”

 

白子虬闻听此言默默不语,也不说究竟赞不赞同。

 

“现在宾客也散得差不多了,走吧,赶紧领我去后堂给伯母拜寿,”说是这样说,褚嬴也不用他带路,自己径直寻了捷径踏上,一边笑着招呼,“一朗也跟我回京了,这会子,怕是和潇潇一起在后堂等着我们罢。”

 

 

 

*

“哥哥做什么去了,怎么这样迟!”

白潇潇见白子虬进了屋忙惊喜地迎上前去,却忘了自己左手还牵着另一个人,她这一动连带着没反应过来的沈一朗也被扯着往前踉跄几下。

 

“都是大闺女了,这样拉拉扯扯的,也不怕羞。”

白子虬笑着开妹妹的玩笑,手指对着白潇潇的鼻尖点了点。

 

“思想开放,自由恋爱,不是哥哥教我的么?”

白潇潇嘟起了嘴,半带娇嗔地回了一句,那只牵着沈一朗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白子虬卡了壳,只好无奈地作摊手状,对着安坐椅上的母亲笑道,“您看,真是女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褚嬴瞥了一眼正靠在母亲肩上撒娇的白潇潇,又见站立一旁的沈一朗此刻面色红得不像样,才觉戏看够了,摇扇幽幽道,“我是见惯了一朗在刀枪之前做采访、于火炮声中写文章那气定神闲挥洒淋漓之模样的,原以为贤弟是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没想到这样英雄还是有过不去的关卡。”

 

世人皆知的那句俗话褚嬴偏不点破,沈一朗听他打趣面上不由得更红了些,整个人活像只熟透了的虾。白潇潇这位上了新式学堂的姑娘倒是个利落女子,见状连忙回护,“许久不见褚先生,您还是这样爱嘴上不饶人。”

 

“小姑娘伶牙俐齿,若不是被你方才这一通言语绊住,我早就给伯母拜上寿了,这会子倒说起我的不是来。”褚嬴笑着收了扇子,来到白母面前躬身行礼,“晚辈给伯母贺寿了,祝您寿比南山松不老,福如北海水长流。”

 

到底是考取过功名的文化人,几句祝寿词褚嬴说地得体顺溜。白母拉过他的手,慈爱目光缓缓扫视一圈屋内众人,笑道,“好孩子,我只愿你们都能平安顺遂,无灾无祸的,这便是我的福了。”

 

诸人又聊过一回,见天色已晚,便由白潇潇陪着母亲进卧房休息,沈一朗也跟着过去,在屋外与白潇潇又说了会儿话才重回屋内。白子虬已在案上泡好了茶,褚嬴正以杯盖轻拨着茶叶,见沈一朗回来,笑道,“早知你俩这样半刻都离不得对方,先前我就不该让你跟我去上海。”

 

“兄长哪里话来,不过是我给伯母带了些沪上特产,来时放在前院了,刚刚嘱咐潇潇记得快些食用,莫放坏了而已。”

沈一朗装出平常神色坐下,只微红的面颊泄露了他与心上人密语后的暗暗甜蜜。

 

“先生莫再趣他了,”还是白子虬厚道,不忍再拿他这位准妹夫寻开心,忙转了话题,问道,“先生不是在上海帮着柳先生忙《复报》编辑之事么,怎么就回京了?”

 

“亚子先生*能者多劳,又有诸多同仁相助,我的用武之地都被抢占去喽,”褚嬴轻摇折扇,烛火被风扑了便明灭几下,他正色起来,压低了些声音,“同盟会江苏分会今年春成立于沪,《复报》亦是重要刊物,恐北京这边生出事端搅扰,总需有人来值个岗哨。现今科举已废,我这举人的头衔虽不值几个钱,可到底便于京内四处活动,有些事情上,官兵少不得给几分薄面。”

 

白子虬了然地点点头,“先生想得周到。”

 

“那件事之后,我一直不愿一朗在公众前太频繁露面,正好这次回来,就干脆让他跟我一并来了,在你这边也能有个照应。”

褚嬴轻皱起眉,这是提及挂心之事的自然反应。

 

“兄长不必担心,我自会小心行事,”沈一朗抿了抿唇,“既为记者,就该秉着揭露黑暗的职业良心立于天地间,我不会退缩的。”

 

“话是如此,可沈家就剩下了你这么一个……”话到一半,见沈一朗默默垂下眼眸,白子虬叹了口气,也不再说,“喝茶罢。”



tbc



* 柳亚子先生,中国近现代ZHENG ZHI家、民主人士、诗人。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参加中国教育会,后入同盟会和光复会。 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创办《复报》。

* 《复报》,取光复中华之意,自第三号起刊名反印,锋芒直指清廷,与同盟会机关刊物《民报》相配合,在对改良派的《新民丛报》、《中国新报》的论战中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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