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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光】风起南梁(番外一 · 前程似锦)


#背景为前文《自我拉扯》

#还有番外二和三哦~请合集里翻翻(⁎⁍̴̛ᴗ⁍̴̛⁎)


“多谢时夫子教授之恩,吴頔定不负所望。”

 

面对眼前青丝高束一丝不苟的青年人,时光淡淡笑着,伸手扶住人胳膊,将其躬下的身子扶起,手拿开前轻轻地为其拍开臂膀处偶然粘上的细微灰尘。

 

“棋官之路看似荣宠,实是万般不易。平日多加谨慎自持,无须锋芒毕露。无情最是帝王心,望君善自珍重。”

时光轻摇折扇,唇角轻扬,看得吴頔一阵恍惚,眼前竟出现昔年初见时光的场景。他也是这样浅笑晏晏,气定神闲地摇着扇,一步指出自己先前所执黑子并非没有活路。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面前的时夫子,眼底多了些复杂的情感。

是欣慰,是高兴,是期待,是担心。

 

不止。

吴頔总觉得一定还有其他的情绪混在其中,却被时光小心翼翼地藏好了,只是在偶尔转头看向身侧的褚嬴时,才会悄悄流露些许。

吴頔确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天监十二年,二月十六,登格之试结束。

内廷闭殿三日整理对局棋谱,评定品级,编撰棋榜。

二月二十,学子扎堆榜前。

喜极而泣者,以头抢地者,仰天长啸者,愤而大骂者,众生百相俱有之。

 

方圆棋院登格八人,冠建康城众棋院。

吴頔、谷泽二人评得三品具体,皆封棋官,下月起待诏入宫伴君弈棋。

阿智、阿贵等或四品通幽、或五品用智、或六品小巧,虽未获官职,亦有白玉棋盘一副,以彰其身。他几人也乐得自在,或归家扛起家业,或欲寄情山水遍访名士棋手。

 

学有所成便要继续向前,不能踯躅原地,而要勇于迈向更高的山峰。

这是时光在放榜之日对学生们所说,今天他只能一遍遍地在心里对自己重复。

 

他静静地看着吴頔对自己再躬身行一礼后,转身与谷泽一同收拾留在棋院的衣物的背影,想着半炷香前谷泽与自己拜别时的话,“谷泽多谢时夫子教授大恩,定好生上进,不负期望。”

 

“果然是我第一眼就看出来的双子星啊,旁人都学不来的默契。”

时光默默想了一会儿,又看向正与朱元英、班珩、白肃、沈忆潇、洪清等人拜别的阿贵、阿智等人。

那一张张笑颜太过明媚,将离愁别绪掩盖得严实。

 

如果心是一颗橘子,时光感觉此时他的心被人轻轻剥去了一瓣,不是很疼,只是空落落的难受。

 

学生们收拾妥当,将包袱背在身上,一如初来时的模样。

他们笑着挥着手,开始三三两两往外走。

 

“前程似锦。”

时光还是那样浅浅笑着。

 

 

*

这一夜时光睡得很不安稳。

 

早在白日棋院送别时,褚嬴就敏感地察觉到时光情绪的不对劲。

他没有问,因为还不到时候。

只在每次时光将目光转向自己时,都柔柔地回以微笑,而后往那只揽着他肩膀的手上,不易察觉地施加了点令人安心的力道。

 

现在,褚嬴正侧着身子盯着时光的侧颜,伸手想为他抚去眼角晶莹,又怕惊碎他脆弱的梦境而停在半空。

自来到南梁已经一年多了,除了头几日夜夜噩梦的惊疑不定,褚嬴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时光了。

 

犹豫半晌,他的手缓缓靠近,刚触上柔软面颊的一瞬,他的眼里就撞进了一双失神而无助的眸子。

指尖触碰着温热的湿润,那滴泪从手指一路灼烧到了褚嬴的心,他觉得连带着呼吸都是疼的。

 

他还是没有问,只用目光告诉他的小光,什么时候想说了,我都在听着。

 

时光微微喘着气,羽睫颤抖得厉害。

他将头深深埋在褚嬴的肩窝里,沉默良久。

 

“我才知道,前程似锦,是告别的意思。”

声音带着鼻音有些闷,尾音的颤抖却被很好地掩饰了。

 

天下没有开不败的花,没有不会终的曲,没有不收官的棋局,没有不会走散的关系。

只是时光还没有尝过死别,就已经被一次次生离夺走了所有勇气。

 

梦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总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让你想起费尽心思想要忘记的人。

前世,时光曾无数次从泅湿一片的枕头上惊醒,发现自己又一次以忘记的名义将褚嬴的面容细致而精确地记忆了一遍。

现在,褚嬴的生命已然和自己的交织缠绕,但他却会不由自主地担心这是否上天见怜赐下的幻境。

 

太阳在地平线以下时,长夜幽暗,只有发着光的月亮像真实的。

可当太阳升起,世间万物清清楚楚,唯有月亮像是虚假的美梦。

 

时光一直很镇定,他不是不怕,是已经用无数次的努力将自己说服。

可终究是一场离别,将修炼得看似完美无隙的他狠狠打回原形。

 

褚嬴轻轻将锦被向上扯了扯,裹住时光的后背以免着凉。

他一手穿过人颈下,另一手从对方脊背绕过,紧紧将颤抖的人搂进怀中,让他的胸膛没有一丝缝隙地贴在自己前胸,用自己的心安慰着另一颗不安惊惶的心。

 

褚嬴突然有些后悔,若是时光九岁时,自己没有因为赌气消失了六年,而是一直陪在他身边,在每次取得好成绩时,都能为他拍手庆贺“小光真棒”,在他意志消沉时,能从身后给他一个虚虚的拥抱,在他面临不可避免的分离时,能坚定地告诉他“我在”……

他这一生是不是其实可以少做很多噩梦。

 

没有预兆的,褚嬴怀里隐约传来一阵呜咽。

似乎是在喉咙口积压不下的委屈,终被紧抿的唇研磨成细碎的声音,最后出口的只是断续的呜咽。

 

在时光眼里,可以哭的地方,只有被窝和雨里。

前者不会被人发现,后者不会被人看出。

现在,他找到了第三个地方。

 

“褚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靠着想象维持对你的记忆,还是靠着对你的记忆维持想象。”

 

褚嬴面色一凛,手下意识地收紧,眼前人也顺从的被他更强硬地压入怀中。

 

“后来出了点问题,想象中断了,记忆也开始混乱,我害怕这样,所以我杀死了阻碍。”

 

是“杀死”,不是其他动词。

 

褚嬴突然知道了,回到南梁的第一天,也是在这个榻上,时光所说的“我杀死了半个自己”是什么意思。

他明白了,2013年的那天下午,发着烧的时光为什么看起来比以往每次生病都痛苦。

他清楚了,为什么从那一天起,那个不理自己的小光再也没有出现过。

 

褚嬴的心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狠狠地蹂躏着,一滴滴鲜艳的红色从指缝争先恐后地涌出,砸落地上,泛着微光。

 

时光自顾自地说着,语气并没有和话语内容相匹配的委屈。 

即使终究忍不住对他说着那些生命里没有他的曾经,也不忍再用那样令人心碎的语气。

他知道心碎有多痛,他不忍。

 

“我和想象的你一起过了二十八岁生日,然后就来找你了。”

“我没有设想过如今的幸运,我以为那天过后,自己会变成天上距离月亮最近的一颗星星。”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好奇怪,我那么讨厌读书,这句话倒是一下记住了。”

“星星也有光,藏在月亮旁边,守着就好。”

“比起相见来,相守又何其难,比起相思来,相守又何其易。”

 

前世的时光夺得许多世界冠军,媒体记者们都知道他有个隐匿棋坛多年的绝世高手师父,职业队队友们都知道他有个自幼教他棋理、教他复盘、教他打谱的朋友,如洪河、沈一朗的兄弟们都知道他有个希望他重大比赛一定要打红领带的,不知道是谁却显然很重要的人。

 

但他们都不知道,这些人,其实是一个人。

时光不愿意说出褚嬴二字,因为他觉得就连告诉名字,也是在分享他的一部分。

他不舍得。

 

白天他对着话筒正视镜头,一遍又一遍地形容着他的褚嬴,晚上独坐窗前,与月亮互诉衷肠。

当月亮被云遮住,他会静静地一直等下去,一刻不移开视线,因为要让月亮一出来就能和自己撞个满怀。

在没有月亮的夜晚,他会艰难地在云雾中寻找星星,用热切的目光凝视着,希望可以顺着银河进入褚嬴的梦里。

他总是微笑着等着,却会在一阵柔风吹过脸颊时,突然泪流满面。

 

“怪我让你等了六年,现在换我等你,十一年也可以。”

“熬过这些想你的日子,就能见到你了。”

时光伸手摸了摸曾经种下相思豆的小盆,在芽枯死后,盆就彻底空了。

 

褚嬴就像一阵风,轻轻地来了又走,时光的心也跟着满了又空。

就像这没有了泥土和生命的盆。

 

“小光。”

褚嬴轻轻唤他,低头温柔吻去他眼角晶莹。

 

“比起相遇来,相伴又何其难,比起相聚来,相伴又何其易。”

“我不愿把这一世称为相聚,因为我从不曾真正离开小光,我一直都在。”

“纵然有万千个时空,第万千个我还是会这样紧紧抱着小光。”

 

看着近在咫尺的唇瓣开合,时光没有多想,闭眼凑了上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唇正在被打湿,被揉皱,被小心翼翼地试探,被深情如水地安抚。

 

距离太近,褚嬴感觉视线无法聚焦,但还是沉醉地用模糊的目光一点点勾勒着曾经日夜祈祷以求得见的容颜。

 

“小光,想出去看看月亮吗?根据经验,今夜月色很美。”

被迫离开时光返回南梁后的褚嬴,在下一次格泽曜日之前,夜夜在月光的注视下勉强入眠。

 

也许我这样看着月亮,小光就能知道。

褚嬴入睡前,心里总是这么想着。

 

时光被褚嬴牵着进了庭院,并排坐下。

他拢了拢褚嬴刚为他披上的素白外衣,那上面还留有他温暖的气味。

 

“嗯,的确很美。”

时光轻轻应了一句,眼神从未离开过褚嬴的侧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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