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光】记忆旅人（520节日特辑）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刚刚出生的婴儿眼里能是那样的平静无波。
我出生在某一年的夏天，具体哪一年没有人告诉我，我也不曾关心过。
从睁开眼睛那一刻起我就带着记忆。
不过这样说也不准确，我其实记不得什么，但我的脑子并不像一个初生婴儿该有的那样空白。
在看到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的一瞬我陷入了思考，他们却以为我生来寡言——尽管再寡言的人也不该是从呱呱坠地一刻就开始寡言，可没有人在意这个细节。
听他们说，我总爱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看，眼里总泛着水汪汪的光，所以给我起名叫光。
其实我只是实在没有东西好看罢了，形形色色的来往之人不过是天地羁旅客，还不如几只每天定时前来围着灯扇动翅膀的飞蛾来得长久。
但无论如何，我到底是被起名叫光了。
我叫时光。
世界上终归没有“感同身受”，一件事如果你没有亲历过就真的无法彻底感知。
所以我并不知晓一个婴儿该有怎样的思想，只觉得头顶上转着圈圈的小玩具转盘十分无聊，不仅提不起兴趣，甚至有些催眠。
不过我想，不论这个年纪的人该想些什么，总之不应是我想的这些罢。
我平安无事地长到了十五岁。
尽管我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一年，但他们说我十五岁了，那不妨就十五岁，没什么不好的。
我还记得自己在黑暗中吹灭蜡烛时身侧响起的欢呼声，可再一睁眼，我被告知两年过去了。
过去就过去罢，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们笑了，像是对我什么都能接受的随和性子的奖励。
我也喜欢自己这个性子，有些事不必知道得那么清楚，起码能过出表面上的快乐。
可我发现自己不太会数数，尤其是当我面对我唯一的爱好——围棋，我甚至不能够完整地数清楚黑子白子的数量。
就像有什么恶魔附在了上头，当我将目光投向它，它就会张开骇人可怖的青面獠牙向我扑来，将我拖入无底深渊。
它铁定是要害死我。
我幽幽地盯着棋盘，不止一次这样想到。
它就是个喃喃低语的魔鬼，只要我往上落子，不，甚至只要我轻轻一瞥，它就会勾走我的魂灵，而我则不可避免地坠入万劫不复之境。
可我到底没有扔掉它，毕竟这是我爷爷的宝贝。
我抱着它，终日无所事事地坐着。
直到有一天，爷爷家阁楼的老旧电视机忽然自己亮了。
那本该是早就被丢掉的古董玩意儿，小时候我不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将它藏了起来，之后也竟再没被人发现过。
见它亮了，我虽惊讶却没有声张，继续在原地坐着，任凭它自己在雪花信号和各种国际新闻间疯了一般切换。
突然，它停下了。
“棋魂”两个字蹦了出来。
应该是个电视剧罢，我想，那么看看也没什么不好的。
电视剧的主角也叫时光，很巧。
两张人脸，陌生。
褚嬴，时光，两个名字，陌生中带着熟悉，而多半还是因为后者占据了我十五年的人生。
瞧，我又不会数数了。
你要原谅一个在他人口中多活了两年的人，他只有十五年的记忆啊。
电视剧不长，熬个夜就能看完。
我的眼睛很酸很疼，我想不仅仅是我一直盯着屏幕不曾离开的缘故。
听说这是一部刚播出的电视剧，可我却觉得十分熟悉。
里面是我没有见过的人，没有去过的地方，没有做过的事，可我好像总能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我看着那个和我名字一样的家伙在眼前满脸严肃，身边那个魂儿指哪里，他的鼠标就点向哪里。
忽然，那个魂儿转过头来，我从未见过那样一双温柔缱绻的含情目。
少年还在傻笑着，魂儿只能空对着稚气的侧脸。
你会失落么？
我静静看着那个魂儿。
少年乐完了，偏过头来时魂儿又悄悄转回目光，仿若一切没有发生。
你假装没有在看他，正如我现在假装没有在看你。
他们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我却忽然心念一动。
不对，等一等……
那个魂儿的棋艺的确很高，可是刚刚这一手似乎还缺了些考量。
到底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我看见面前的少年也微微皱起了眉，似乎在和我想着同样的事。
他们走出了网吧，眼前的画面随之切换，可刚刚那终局的棋到底存在了我的记忆中。
你们可以夺走我能看到的，但不能夺走我的记忆。
我盯着那局棋，棋子在我眼前开始移动。
棋盘是浩渺银河，棋子为漫天星斗。
我想我知道这盘棋最终的答案，那最后的一手不该落在现在这个位置。
就在这时我感到了一种无名的阻碍，这个古井无波的平静身躯还是头一回感受到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停下，别再想了，这个答案不是你该想的。
可是晚了，一个不会数数的人还是计算出了正确的结果，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写出那个该死的答案。
我突然觉得悲伤，如往死寂的心潭里扔进一颗炸开的烟火。
都说人在极限时感官会变得异常灵敏。
我看着那个魂儿渐渐变淡，直至与月光融为一体，我的呼吸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样骤然停滞。
大脑缺氧的过程非常快，窒息让我感觉身体飘忽，耳畔却开始传来不同的声音。
一开始是不疾不徐地“噼啪”声，像对弈之人交互落子。
渐渐地，那声音愈发地快起来，变得杂乱无章，如不识棋的孩童手握棋子胡乱敲击。
忽而一声巨响，似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应是被人掀了盘。
我皱着眉仔细分辨着，到后来种种声音渐消，竟有一阵的寂静。
“褚嬴！”
“啪”
一个少年的声音，和一把折扇被打开的动静。
我轻轻笑了，发现自己的声音和那少年的并无二致。
我有些恍惚，我明明不是他……
可这判断的依据是什么呢？
我不过是下意识地如此认为，毕竟没有人会见到电视上的谁都以为是自己。
我环顾四周，四面都是墙，别说镜子，连一个能反光的物体都没有。
那我长什么样子呢？是眼前这少年模样么？
“褚嬴！”
耳畔的声音还在喊，我觉得自己不能再无动于衷。
我伸出手去，企图抓住那个正摇扇的白色魂灵，却忽感一阵刺痛。
“滴滴 滴滴”
一个久违了却依旧让我无比陌生的声音。
“刚注射了镇定剂，心电监护也装上了。”
一个医护工作人员打扮的男人正记录着什么。
“好。任何锐利的东西都不要放在房间里。”
一个医师打扮的男人回了一句。
“您之前交代过的，放心吧。”
前一个男人瞥了一眼浴缸里漫出来的水，躺在床上的少年浑身湿透。
“他还是那么爱幻想。”
后一个男人接过他手上的记录本翻了几下，“不过，他给自己虚构的人生还是挺有趣的。”
前一个男人点点头表示认同，“不知道这一次他又看见了什么，但我想，应该还不错。”
“为什么？”
“您之前，见过他笑么？”
床上，雪白的被褥里，一丝微笑出现在少年苍白的面颊上。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离开了，褚嬴。
可我也终于知道，我的爱，原来一直都有回应。
END
嬴光szd！
辛辛苦苦为节日专门加更的勤劳人士想要评论这过分吗？这不过分！（被打）
❤️感谢心心蓝手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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